少女自异国而来前,作为贵族之女理所当然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。
认为血统有尊贵平庸的分别,崇尚苍蓝纪骑士的伟业美德,相信高贵之人行高贵之事——所以父亲与家族的行事令她感到矛盾。
少女有一个妹妹,父亲与奴隶的孩子。她讨厌这个孩子,这点直到最后也从未改变过。
明明是奴隶的孩子,却有那样可爱的模样。
明明受尽白眼与暗地欺凌,笑容却总多过眼泪。
少女讨厌她逆来顺受怯生生的模样,为什么不出声?为什么即便父亲向她出手的那天这孩子也一声不吭?
少女无法接受这一点。
所以即使没有任何人,甚至那孩子本身也没有向少女求救——
少女还是举起剑刺伤了父亲,拼命学着故事中骑士的模样,颤抖地举着剑迎接怒喝。
贵族的女儿解放了奴隶掀起反旗,只是因为她自己认为有人不应受到那些屈辱。
这般自私的想法没有得到任何人理解。
妹妹同样如此,但这个傻瓜一样的女孩虽然什么都没能理解,还是相信着少女。
队伍中弥漫着对少女无法消散的怀疑。
不过是恶魔的女儿因为圣贤的故事而一时兴起罢了。
对于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模仿英雄的权利的少女,只有那个孩子一直相信着她。
直到最后。
这场叛乱理所当然地失败了,如同闹剧。
而那个孩子死于乱斗,被混乱中的奴隶杀死。
少女讨厌自己。
这个无法成为理想中英雄的自己——明明如此却被相信着的自己。
于是她用死去妹妹的名字覆盖了自己的姓氏,狼狈地逃离了那片土地。
作为异国的罪人,成为罪犬的一员。
“那不是你的错误。”
“但是我的责任。”珀蒂亚倔强地咬着下唇。
“这次……也一样。”她抱着自己的膝盖,“把洛娜带回了墓碑。”
那只是从结果出发的结论,而来森林既是洛娜也是我做出的决定。
但少女只是看着自己,她紧紧注视着自己,绝对不会给自己任何借口又或者脱身的理由。
“塞菲……”
“嗯?”
“你再滑稽也是英雄的孩子嘞……而我……”血液中延续着先祖的使命与荣耀,当然也伴随着罪孽——就像所有高洁的贵族一样。我知道珀蒂亚现在的想法。
反派——我记得她最初的声音。
重复着失败的英雄扮演,或许已经要把她的抗争心击垮了吧?只能相信自己是恶魔的孩子然后自暴自弃了吧?
我沉默着。
对于那份把“不必要的罪孽”附加于自己身上——这种多愁善感般可笑的自负,我没法轻而易举地做出反驳。
你只是想太多啦——这种话听上去有多么可憎我是明白的。
而且,我只是觉得耀眼而已。
“珀蒂亚,利贝拉通晓人心哦?”
她愣了愣,有点傻眼地看向我。
“不是我这种啦~我有点特殊……”我摆了摆手,“虽然没法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——又或者听别人在自己脑子里啰嗦,但我们利贝拉一般都能够感知到其他人的情感。”
“我的兄长在这方面是个天才。”如果没有这黑暗与兜帽的话,我现在脸红就一定被发现了吧。
但缇兰·利贝拉在“通晓人心”上确实是个天才。
这个能力往往在利贝拉十岁以后才逐渐觉醒,但缇兰在一出生就拥有这种能力。这并不是什么好事,哪怕是利贝拉,刚出生时幼童的心灵一样十分脆弱。
而人的情感大多沉重而激烈。
他险些在出生时就死去,还无法被消化的混杂情感化作疾病与具体的痛苦,伴随他渡过了幼年时期。体弱多病,爱哭鬼——等父母两人发现缇兰异常的根源时,他已经丧失了与他人交流的能力。
外面的人十分可怕。
并非说渗入他脑海中的就只有恶意。
但年幼的孩子即便能感知他人的情感,要做到理解实在为时过早。那些汹涌而来的情感与无法理解的事物,伴随着暧昧的恶意将他作为异物隔离在了世界之外。
所以轻松的场合只有一种。
无人的紅渊,那些怪物的面前——仅仅只会听到“噪音”的地方。
然后把那些噪音消除就行了。
因为,这些是可以杀掉的东西。
“他把从人那里得到的痛苦,倾泻在‘没有声音’的渊民身上。”以塞菲的声音讲述这些尤其令我感到痛苦,“在之后……那成为一种习惯,只是因为不想听到那些痛苦的声音,而进行的自我救赎而已。”
所以,才不是什么英雄。
“只是个逃到紅渊的胆小鬼。”
和憧憬着骑士却总是事与愿违的珀蒂亚相比,过去的我似乎从来没有自发地生起要去帮助谁拯救谁的念头?
一口气把这些说完,我瘫在后面的树干上有点不想动弹。老实说还要顾及弟弟,用他的嘴来说自己坏话难免生起几分负罪感——虽然实际上那家伙嘴就毒得很。
“你的嘴还真毒……”马上就被旁边的珀蒂亚这么说了,“不过是这样啊……原来是这样啊……”
她碎碎念起来。
“嗯?”
“谢谢安慰——我不会接受就是啦。”这女人真不领情。
“不过英雄的孩子都那么辛苦的话,我就要再努力点才行咯?”她嘴角上翘,就好像我反过来被安慰了一样。
“喏。”珀蒂亚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,置于掌心递到我面前。那是个精致的透明晶球,里面封存着一簇光。我对这东西似乎有点印象。
“这个,阿贝尔副团长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。”她有些别扭地转过头。
提到阿贝尔,我的记忆就明确起来。
这是被他封入“归家”术式的一次性导具,里面的光能指引使用者回到之前指定的地点。
我马上明白过来,自己并没有被信任嘛。
不过正常来考虑也应该这样,毕竟是目的不明风险难估的一次行动。老实说只凭几件取巧的道具,以这种战力冲入紅渊——放到过去是要被那盲眼的家伙挂台上念一天的。
而且事实上,现在说是已经陷入穷境也不为过。
“谢谢。”谢谢你没有信任我。说到底,过去我在谋略上被人信任的经历根本一次也没有。
我收下那件导具,将微妙的神情掩盖于兜帽之下。
“可不是说要回去哦?”珀蒂亚强调道,“毕竟你刚刚都夸下那种海口了!”
“只是把回去的道路和时机交给你而已。”
这个女人大概是不会把相信啊信任之类的言辞吐出口了。
“不过你有办法找到洛娜吗?”少女做着确认,“而且找到之后呢,该怎么做?”
“洛娜的话有办法啦……”
这次轮到我撇过头去。
“其实……其实给洛娜的那件鬼衣呢……以前母亲稍微动过点手脚。”
“诶?”我大概能猜出珀蒂亚的表情。
母亲擅长追迹的术式,只要运行术式,就能越过障碍物直接看见刻于那件鬼衣上的印……包括健康状况与周围的大致情况比如渊民数量都会直接显现于眼中。
据说她当时想要做成离开她与父亲太远就会有光柱冲上天空,并且向周围直接释放冲击的触发式……但一来那会过分刺激渊民,二来并非她擅长的领域于是最后作罢。
万幸如此——那可是我用的鬼衣!
“嘿……你是打算做什么啊——给那个小女孩这种东西?”她马上摆出审问犯罪者的语气。
“因为洛娜……她打算在最后直接跑掉啊。”我叹了一口气。
而珀蒂亚摆出不置可否的模样。
“你又擅自听了女孩子的心事咯?”她倒也知道这时不该在此多做纠缠,马上转了口风,“不过,跑掉……到底是要去哪?”
“嗯……”我摇了摇头,“不过找到之后该怎么办呢……”
“大概只能先把墓碑毁了吧?不过好像只要白子在附近,墓碑的再生长会很快哦?”珀蒂亚站起身来,“而且……虽然这只是权宜之计,却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嘞……”
“说了这么多——”我也站起身来,“阿贝尔也快来了吧。”
“那家伙的愿式你也应该知道咯?”
阿贝尔·克莱斯勒,背负光生双翼之人。那是真正能带人飞上天空的愿式。
而且常夜的克莱斯勒作为西塞洛尔与王的引路人,绝不可能迷失于紅渊。
该不会下一面就从天而降吧?
我不禁垮了肩膀。
“那么,谁带着席多?”
“谁下的术式谁来咯?”
“……”我好像没法做出反驳,这家伙想“偷懒”的心倒是没有虚假。
“待会我来挡住副团长。”
没有虚假。
“你……”
“请让我来挡住副团长。”我几乎可以看出她露出狡黠的笑容。
这样你就没法拒绝咯?
在心中渗入这声音。
“不要太担心啦,我姑且是擅长禁锢术式的人——而且副团长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重的杀意……”
“是吗?但要禁锢住克莱斯勒——玩笑也请适可而止。”黑暗中传来平稳的问候声,“而且不杀人的方法可不少。”
随那话音,森林的黑暗被一道光揭破,阿贝尔从中踏出——却是有些狼狈的模样。
光环黯淡,也没有光的翅膀生于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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